中国科学院宁波材料技术与工程研究所

乐夏

发布:2014-12-09

作者:表面事业部 姚懿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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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出生在西北的小山村里,抵不过我们这辈少小离家的命运,踏上外出求学的道路。也许真如林语堂先生所言,山里的孩子便永远是山里的孩子。不论城市多么绚丽多彩,始终魂牵梦绕、午夜梦回的还是那遥远山村里的小屋和大槐树。原来落叶归根的情结和年龄无关,早在我们出生时就已经通过血液一代代传承不息了。年初离家,暑假还未至,早已无法按捺心中的乡愁,他们如宁波疯长的温度一样在体内滋生日益强壮,做完最后一波实验,我迫不及待的踏上北上的火车,找寻那一份久违的安宁。  

  坪上片片平展的土地里,玉米抽了线,蜀黍弯了腰,一垅一垅的洋芋叶翠花展,豌豆角一簇簇像扎好成串的鞭炮,向日葵叶硕籽儿肥如羞答答少女绕着阳娃儿转。一畦畦的瓜蔓一字生长,沟畔的白杨在太阳底下叶子褶褶生辉,桃儿红,杏儿黄,梨儿壮,李儿胖,葡萄紫,苹果圆。布谷鸟一声连一声“姑姑,一等”,鹁鸽咕咕咕,麻雀叽叽叽叽,草地上吃饱了的驴儿在打滚,远处树木掩映下,偶有红瓦、偶有白墙、偶有黄灿灿的麦摞、偶有炊烟袅袅、山岚迷蒙。沟里的树木青翠欲滴,翠绿、墨绿、青绿、鹅黄绿,绿绿相容,却又绿绿不同,各尽其色。绿呈线呈行呈块儿呈层呈片儿最后如一片帐幔罩住了黄色的土地,千回百转的羊肠子路恰如这帐幔上的丝带,系住了这一山柔情。天高地阔、云白山青、树茂草丰、桃红杏黄、鸟叫蛙鸣、牛壮羊肥、豚膘狗吠,此时,坐在地埂上,我料定青山看我亦妩媚。傍晚走在坪里,沟对面人家羊归圈的声音、切菜的声音、娘亲呼唤玩子的声音,清晰可闻,日落而息、牛羊归来、鸡栖于埘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吧。晚风丝丝缕缕,月亮悄悄爬上东边树枝,太阳缓缓跌落在西边的山头上,半边天由火红到橘红最后只残一片余晖跌落谷底,月亮周围渐次圈了一层薄云,戴上了淡淡的鹅黄,月愈发显得冰清玉洁,稀疏的星宿如一颗颗宝石镶嵌在碧蓝的苍穹,夜静极了、树影横斜、薄雾轻蔓、天地之间、虫儿嘶鸣、鼾声咳声、隔墙可闻、人与自然、你我相容。  

  我就这样坦然如东篱下的陶潜,心无杂念,悠然自得乐这一夏。 每天只关心着粮食、蔬菜,谈论着庄稼,人们打问我的尽是地里的营生。每天打交道儿的是铁锹把儿、竹笼襻儿,穿着自纳的条绒方口鞋,荆钗布裙,却是这般舒坦自在,这般潇遥安详。喧嚣了一天的村子开始入睡,我也起身去做一个和收获有关的美梦,但愿这一片儿蛙声里有一个丰硕的秋。  

  雨后干瘪的河滩轰隆隆的丰满起来,一个人坐在河沿儿上,可以听到雨滴儿从苹果树上掉落在沙地上的声音,河对岸人家的草垛如一个个暗黄的馒头,袅袅炊烟徐徐在草垛间升起,婀娜多姿,娉娉婷婷,宛如羞涩蹁跹的妙龄少女。牧羊人披着蓑、戴着笠赶着羊群悠闲的挪动在村口,时不时甩打着手里的鞭子提醒偷吃人家田禾的顽羊。 

  慵懒的午后,老爸正翻动着书页儿,老妈正在发梢儿捋着针纳着鞋底儿,我正在敲着键盘,老妈有一搭没一搭的安顿我去割一竹笼儿韭菜,她一会儿好拾掇一顿韭菜饼,我胡乱的应承着;院子里雨正下着,葡萄正长着,月季正艳着;巷子里鸡鸣、狗叫、孩子的哭喊、爹妈呼唤孩子回家的声音和成一片儿。  

  每天我都悄悄告诉自己憋足了劲儿享受这般美好的日子。黄昏,眼看着太阳在西山由暗红到橘红到暗黄到灰白,眼看着月亮悄悄从东边的树梢爬上来。夜晚总是静的可以听见院子里洒满正屋里父母均匀的呼吸声,趴在泥楼栏杆儿上俯视夜晚的村庄。月光如一床棉被笼罩着熟睡的田野,巷子里偶尔一两声狗吠、一两声咳嗽声,甚至只要你愿意巷子里的脚步声绝对可以入耳,不远处的河滩里蛙声一片,夜出的虫儿们拼了命的演奏小夜曲,河滩上的山野里鸟叫声时断时续。没有耀眼的霓虹灯和刺眼的街灯,没有灯红酒绿,没有车水马龙,没有不眠不休的城市夜归人。农村人的夜单调而安详,有人说这样的生活比较适合养老,也许在我还算年轻的躯体里潜藏的是一颗苍老的心。